中央红色秘密交通线之香港交通站中央红色秘密交通线的革命记忆（2）

2021-06-04 上午 12:20 作者：李湄

　　按语：

　　2021年，在开展南粤古驿道活化行动的同时，广东省“三师”专业志愿者积极响应，专注深度发掘中央红色秘密交通线的走向以及遗址遗迹，以此纪念革命先烈并献礼建党百年。随着对中央红色秘密交通线发掘与梳理的深入，越来越多惊心动魄的革命往事逐渐地浮出历史长河、一位又一位英勇壮烈的交通员被后人所重新认识。

　　本期“中央红色秘密交通线的革命记忆”，南粤古驿道网继续带大家翻开珍贵的红色革命档案，聆听那些发生在香港交通站的故事。

　　下文《中央红色秘密交通线之香港交通站》发表于《梦醒：母亲廖梦醒百年祭》（2004年，中国工人出版社出版），原标题为《香港交通站》。作者李湄的父母为建立、运营中央红色秘密交通线之香港交通站作出了重要贡献——她的父亲李少石是香港交通站的设立者，而母亲为支持丈夫的革命事业一直在身边、在背后默默奉献。文章从“廖梦醒、李少石的结婚及婚后情况”“香港交通站的选址及运作”“父母因开销而‘争吵’”“母亲廖梦醒希望入党”等大小事情切入，真实、生动地展现了当年香港交通站的情况，以及一对热血而有理想、刻苦而又努力的年轻夫妇如何为我国革命事业努力，他们的革命精神值得被后人永远追忆和缅怀。

　　妈妈回到上海才知道原来是爸爸要到香港去设立交通站。1930年革命形势发展很快，中央准备把机关从上海转移到苏区。苏区需要干部，从莫斯科学习归来的同志和在白区工作的同志纷纷调往苏区。本来从上海中央到苏区之间有几条秘密交通线，但由于来往人员大量增加，总是走相同路线，容易引起敌人注意，因此开辟了一条新的路线，即上海-香港-汕头-苏区。这条交通线担负着中央由上海转移到苏区的重大任务。广州“四一五”反革命政变后，广东省委迁到香港，南方局的总交通站也设在香港。我爸爸就是在这样情况下被调到香港建立交通站的。交通站需要当地人，妈妈家几代在香港土生土长，有着在香港活动的便利条件。爸爸单身一个没有家眷不易租到房子，而且容易引人注意。

　　爸爸妈妈在上海很快就结婚了。所谓“结婚”其实就是同居。他们没有去政府登记，怕惹麻烦；也没有举行什么仪式，因为双方家长都不在上海，只是去照相馆拍了一张结婚照。从上海到香港途经广州时，倒是李家摆了几桌筵席宴请亲友，算是办了喜事。外婆反对这个婚姻，所以妈妈没有通知她。但是妈妈后来通知了宋庆龄，那时她已经回到上海。她从上海寄了一个马尾毛编织的手提包到香港给我妈妈作为结婚礼物。

1930年廖梦醒、李少石于香港结婚照。

　　交通站纪律严格，行动受许多限制，妈妈在香港亲戚朋友众多，帕碰见熟人，只好不外出。香港政治形势险恶，港英特务监视很严，交通站随时有被破坏的危险。外婆反对妈妈和爸爸恋爱的原因，是怕妈妈嫁给了一个共产党人会像她一样早早就守寡，因此，结婚之前爸爸问妈妈：“如果我以后牺牲，你年纪轻轻就当寡妇，你会后悔吗？”妈妈摇摇头，说不出话，喉间像堵着一块石头。爸爸很早就有为革命捐躯的思想准备，这思想贯穿在他的许多诗作里。

　　交通站是以家庭方式作为掩护的，地址在香港山道16号四楼。山道在西环，是一条人烟较少的斜坡。爸爸家对面是政府的殓房，凡是非正常死亡，如火灾烧死，汽车压死，马路上冻死的尸体，都放在殓房等候亲属认领。夏天尸体放上几天无人认领，就臭气冲天。待亲属来认领时，又哭声震地。这样恶劣的环境，只有穷人才图租金便宜去居住，一般人根本不愿走近。爸爸故意找这个地方，就是为了避人耳目。香港虽然不是国统区，但环境也复杂险恶，国民党特务四处寻找共产党人，如果被港英巡捕抓到，就会引渡给国民党政府，因此不得不十分小心。

香港元朗大棠杨屋村曾接待过数百名文化界人士，是营救行动西线的重要交通站。

　　交通站的工作是转送中央与苏区之间往来的人员和文件。广东省委下达各地的文件指示和各地向省委的报告，都要经交通员来往传递。当吋有规定，交通员到各地都不得停留两天以上。他们到香港，爸爸去与他们接头，但不把人带回交通站。如有文件要抄写，就由爸爸带回，妈妈日夜赶抄。有时用墨水或药水抄在薄纸上，有时用淀粉抄在白布上。薄纸抄好之后，或贴在相框里面，或塞在热水瓶的隔缝里。如果是写在白布上，还要卷得像匹完整的布。为了不致使文件到达目的地后别人看不懂，字不能写得潦草。妈妈日复一日地写，原来不好看的字也练得好看了。来往的人常常需要改装。如果深夜才抵港，翌日清晨就要上船，旧衣店已经关门，那么就只能把爸爸的衣服给他们穿走。

　　有一次，妈妈发觉爸爸已经没有像样的衣服了，就给他做一套。不料爸爸回来看见大发雷霆，说妈妈小姐牌气乱花钱。妈妈和爸爸结婚之前，家庭经济富裕，确实花钱大手大脚。但是这次却并不是乱花钱。爸爸天天外出与人接头，总不能穿得太破旧引人注意啊。妈妈感到很委屈。这时外婆已断绝对我妈妈的经济供给，两人只靠每月5元津贴过日子。这段时期对妈妈来说是比较艰苦的，但是能和爸爸在一起，再艰苦她也高兴。妈妈省吃俭用节约下钱来做这套衣服，爸爸当时井没有体会到。他受他农民出身的祖父的影响，生性节俭，用铅笔用到只剩下一寸，还套上毛笔帽继续用，衣服补了又补，袜子破了剪去下半截缝上再穿。爸爸妈妈共同生活15年，这是他们惟一的一次吵嘴。3年后爸爸被捕入狱，狱中想起妈妈为他做出的牺牲写了《寄内》一诗，其中有两句：“布裳夜缀怜卿苦，粗粝长甘谅我贫”。做此诗时，爸爸心里一定在懊悔那天不该向妈妈发那么大脾气。

1930年时的廖梦醒。

　　妈妈用自已的积蓄20元买了一架旧钢琴，目的是为了藏文件。没有入党之前，妈妈只是为爸爸打掩护，做些杂务，但涉及党的机密，不便交给她去做。妈妈曾问爸爸：“我在为党工作，什么时候才能成为一个共产党员呢？”爸爸鼓励她好好学习，说总有一天能入党的。妈妈之所以想入党，除了想跟随爸爸之外，还有想为外公报仇的心理：“你们因为他与共产党合作就杀害他，我偏要当个共产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