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云烟过眼无痕，可是站在西京古道的人分明能在那青石板上看见骏马踏过所留下的蹄痕，分明能从历史的罅隙里闻到南来北往的脚夫身上的汗水味，就连那些古树、古亭、古桥，都还存留着几千年的温度。

图为西京古道入口。

　　而走过西京路，离乡远去的游子啊，他们眼中的荒草斜阳，可是今天我们所见的模样？还有被流放南下的文人，古道延伸的远方，是否就是他们天涯深处的归宿？

　　西京古道，当我们与它重遇，古老的文化在晨曦中慢慢清醒，沉寂的风烟重新被唤起，远去的故事再次走近。这是历史给予我们的财富，只待后来人好好挖掘，让它散发出全新的光彩。

图为西京古道（乐昌段）竹背山段沿线风光。

一

　　西汉的那一年，长安城外扶荔宫里，愁云惨淡，人人自危。他们悉心照料着那一百株荔枝树，甚至一步都不敢离开。这些树的盛败，直接连着的，是他们的性命。

　　话说汉武帝刘彻对岭南佳果荔枝非常钟爱，盛夏季节总是惦记着那种爽甜清香的味道，总馋着想吃。于是他便下令从广东移植了一百株荔枝树到长安，还专门在城外修建一座扶荔宫以种植这些树。想着树成果熟的时候，就能吃到新鲜的荔枝了。

　　一百株荔枝树，数十名守吏日夜看守，小心翼翼，就唯恐出什么差错。这君主的偏爱，实在不敢有丝毫的失误。这些守吏都是有着一定种植果树经验的果农，其实他们心里明白，南北气候相异这么大，土壤结构也不同，要把这些果树种成，实在太难了。可是，谁敢说难，只有硬撑着。所以，扶荔宫里更是人心惶惶。

　　正如他们所见，这一百株荔枝树无一生长，没多久就全部枯败了。汉武帝大怒，一气之下把这数十名守吏全数诛杀了。

　　纵然是天子，也不能改变这自然规律。所以从此，每逢荔枝、龙眼果熟时，朝廷便要求岭南地方上贡。这真是一道难题，且不说路途遥远，正值炎夏，荔枝保鲜也成问题。而岭南到京城一路周折，路况也非常差。从今福建浮海而上，海上未知之数更多，常有船翻人亡的事故。

图为西京古道（乐昌段）标识牌。

　　如此情况，一直到东汉建武年间，出现了这么一个人，名叫卫飒。一个小小的桂阳郡太守，在历史长河中是个本该很快被湮没的人物，可是他做了这么一件事，以至于数千年后的今天，我们还在说起他，还在称颂他。

　　当时桂阳郡的区域范围还算大，包括今湖南郴州的各个区县，以及广东北部的一部分。卫飒是个颇有雄心的人，虽然被派到岭南这种在古代被认作荒蛮的地方，但他一上任就开始修建学堂，教化百姓。

　　上任一段时间后，卫飒深深感觉到，交通不便是造成桂阳郡落后的原因之一。当时的卫飒已经有了“要想富，先修路”的先进管理理念，可见他不仅有雄心，而且有想法、有策略，并有行动力。《后汉书》里有载，卫飒认为“民居深山、滨溪谷，习其风土，不出田租。去郡远者，或且千里。吏来往来，耴发展乘船，名曰‘传役’。每吏出，徭及数家，百姓苦之”，所以他“凿山通道五百余里，列亭传，置邮驿”，只要卫飒要的这条路修好，便能“役省募息，奸吏杜绝。流民稍还，渐成聚邑，使输租赋，同之平民”。

图为西京古道（乳源段）。

　　这就是西京古道的起源。卫飒把百姓的苦看在了眼里，可见他还是一个真真切切为民着想的好官。他觉得，把交通问题解决了，沿途设一些客亭邮驿，可以解除百姓的徭役之苦，也可杜绝奸官恶吏的作恶，更可以让流民归家。这些流民回来后聚居成村，与平民百姓一样劳作并上缴税赋，这于朝廷也是一件有利的事情。于是，卫飒把这些想法提交朝廷，得到同意后就马上开始了修路工程。

　　修路的不易，我们今天都能感受得到，在现代科技的帮助下，修路也是十分艰辛的事情，何况在劳动力低下、生产工具低下的古代。卫飒能在地势险峻的地方开凿一条长达五百余里的道路，真是一个壮举。

　　于是，一条自英德浛洸经现在广东曲江、乳源、乐昌等至湖南宜章接骑田岭的道路就建成了，这条路接通了北至西京（今陕西西安），南至浛洸的路段。自古，人们都知道，这条路是通京的，为“西京古道”。

图为西京古道梯云岭段的梯云岭亭。

　　几百年后的一天，唐宫里还是因为荔枝而起了风波。骊山上华清宫中，杨贵妃嗔怒，在唐皇怀里娇滴滴地不发一言。往年的这个时候，岭南的荔枝，早已成堆地摆在案前。今年何以还没有消息？唐玄宗哪见得了美人这般模样，连连下诏，催促岭南地方加急运送荔枝，还必须要保证荔枝的新鲜。直至宫门打开，一骑飞奔的快马跑了进来，杨贵妃才露出会心的笑容。真是“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一骑红尘，只为博妃子一笑，这个代价可谓是极高。却不知岭南到京城，千里跋涉，护送荔枝的人在山路途中常因疾病劳累或遇到毒蛇野兽而丢了性命，多少千里好马也禁受不了这样的日夜奔驰。唯一能让护送荔枝的人感到可幸的，是尚有路可走。如果像以前那样走水路，逆水行舟，时间长了不说，还事故频发。现在有了这些通京的“高速路”，沿途设下数个驰驿，人马接运，省下停留休息的时间，运送荔枝的速度就更快了。据说从岭南快马加鞭赶往长安，不过需时两周，这在当时来说，已经很轻便快捷了。

　　正因为有了西京古道这条“高速路”，那些被养在长安京城的达官贵人，也能与唐皇贵妃一样尝到最新鲜的岭南佳果，算是圆了梦了吧。

图为西京古道上的大富桥。（来源：“考古大家谈”）

　　今天，广东北上更有了一条真正的高速公路——京珠高速粤境北段，当时在修建这条高速公路时，因其地处粤北南岭山脉，地质地形复杂，自然环境恶劣，施工的难度风险高，被称为“中国最具挑战性的公路项目”。可在京珠北高速建成之后，更让人觉得惊讶的是，那一条东汉时期开辟的西京古道，有很多路段的走向和路线设计竟然与京珠北高速公路相平行或相符。在拥有各种现代精密勘测工具的今天都称建路难的地方，古人们是如何勘测并设计、建成这条“古代高速路”的呢？这已让我们十分赞叹。而后，相关专家还发现，在平整路段，石阶间竟然刚好保留了一匹马的步伐长度，约一米多的距离。在陡峭的山岭上，石阶间的长度则缩短为约0.7米的距离，正好是一名成人大跨步的步伐长度。这么人性化的精准测量，让今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卢静云，女，广州市作家协会会员，广东省散文诗学会会员，广州市青年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南粤古驿道网特约撰稿人。

　　（注：图片由南粤古驿道网补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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