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南粤古驿道的活化和利用、还是粤北华南教育历史研学基地的重构,目的除了助推现代研学及旅游外,其重要的目的之一还有缅怀。缅怀先师,感恩今天民族文化的沿续和发展;缅怀先祖,体验历史艰难的旅程,可以使我们今天少走弯路、减少犯错的机率。缅怀的方式多种多样,清明纪念是其中的活动方式之一。而历史文化遗产的保护则更是为了缅怀,面对逐渐消逝的物质和人文遗产,缅怀的方式是对今天创造力、想象力的考验。张岚女士编译的“斯陶芬柱的故事”,为我们打开了一扇观看外面世界的窗户,德国艺术家马克斯坚守近20年,联合其他历史爱好者,以小见“远”地缅怀历史。德雷斯顿是差不多被炸平的城市,感谢俞军同学,提供了一系列现场照片,了解德雷斯顿的历史和文化遗产保护的方式、也是一种缅怀。
今介绍德雷斯顿若干缅怀的方式,望参与者有所启发。王亚南先生在80年前已经对只讲理论、不研究实现技术的学风进行了批评,今天我们仍常犯此毛病,缅怀王亚南,需要从我们如何实现“缅怀的方式”做起。
一、德雷斯顿的壁画“行进的王子”
德雷斯顿是一座位于德国与捷克边界接近30公里的历史文化名城,它是神圣罗马帝国的边境要塞(frontier march),建立于公元965年,在1270年成为迈森边疆伯爵国的首府,威汀家族在1319年成为统治者,1485年成为萨克森王国的首都,后来也是萨克森选帝侯的首都。无论在德国统一前、还是统一后,它一直是德国乃至欧洲的文化、教育、经济和政治中心城市。战争使这里成为废墟,在二战后进行了重建。圣母大教堂,原来是巴洛克风格的天主教堂,后来改为新教教堂,2004年,它的外立面才修缮完工。
图:德国德雷斯顿城中重建的天主教大教堂,建于1751年,为萨克森-迈森教区的所在地主座教堂,二战被炸,后在1962年重修,21世纪初又进一步修缮。
图:德雷斯顿城中重建的圣母大教堂的纹章装饰,为18世纪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波兰国王、立陶宛大公奥古斯都三世的纹章,在波兰-立陶宛联盟的纹章中间,小盾徽是萨克森选帝侯的纹章,在位时间为1734年至1763年。
图:现代经修缮后,教堂立面上是奥古斯都三世的纹章为视觉核心。
壁画是1871年至1876年庆祝威汀(wettin)王朝统治800年时制作的。在1904年,为了保持耐久和历史价值的永存,用23000块迈森(Meissen)瓷片拼砌了102米长的壁画。迈森是靠近德雷斯顿的历史瓷都,这一壁画不仅体现了35位边疆伯爵、公爵的统治历史,用各类纹章的艺术手段寓意统治者,还充分展示了迈森瓷都的制陶工艺水准。壁画画面描绘的时间跨度为1127年-1904年。
图:德雷斯顿102米长的长壁画“行进的王子”(Procession of Princes),人物从12世纪至20世纪,包含了此地区近千年的历史。
通过纹章旗、底部装饰的纹章可以辩别出相关的历史人物。威汀(wettin)王朝的家族起源于梅泽堡(Merseburg)旁的小镇,现在小镇还称为威汀(Wettin)市,第一位在壁画中出现的迈森边疆伯爵(Conrad, Margrave of Meissen, 1097-1157),他在1123年-1156年之间为迈森的边疆伯爵,是威汀家族的成员。
图:第一位在壁画中出现的迈森边疆伯爵(Conrad, Margrave of Meissen,1097-1157),在他的骑马形象下方写着“1127-1156,Konradd.Grosse.”这30年之间,他为迈森边疆伯爵。
壁画的下沿纹饰总共有三十五个纹章,代表着不同历史时期的领地、统治者,呈现了德国制度变化轨迹。在榜首和榜尾分别注明1873年和1876年,是对原壁画的尊重。
图:壁画下沿的纹章装饰为第一个、第二个城市纹章和最后出现的德雷斯顿城市纹章。
在壁画的纹章纹饰中,第一个是威汀家族的族徽寓意物吐着红色舌头的狮子,德雷斯顿的城徽在壁画中出现在最后的纹章装饰纹饰中,但双蓝带为寓意物出现在第二位。德雷斯顿的城徽首先在1309年出现在历史的印章上,寓意物是双黑带,曾经是蓝色的,还有吐着红色舌头的狮子,16世纪的城徽增加了盾边饰和头盔冠饰,20世纪初被简化。双蓝带也是兰兹贝格(Landsberg)市城徽的寓意物。双蓝带(Landsberg Pales)的纹章图形出现在中世纪,它是威汀家族的纹章寓意物,在该家族统治过的多个城市的城徽盾面上均采用这一图形,如德雷斯顿、莱比锡(Leipzig)、兰兹贝格、开姆尼茨(Chemnitz)等城市。
图:德国莱比斯、兰兹贝格、开姆尼茨等城市的城徽。
图:德国德雷斯顿使用的城徽。
来自威汀城镇的这一家族,首先是在1030年成为神圣罗马帝国的萨克森东部要塞的统治者,逐步获得权力和领地,威汀家族后来还成为图林根地区和黑森地区的统治者。家族在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支持下,家族的势力逐步壮大,图林根州、萨克森州等均在中世纪后期成为家族的领地。
图:中间出现图林根和黑森的红色条纹狮子纹章和萨克森王国的两个纹章。
壁画中第十个纹章就是图林根和黑森的红色条纹狮子纹章,称为黑森狮子(Lion of Hesse)。11世纪至13世纪,Ludovingians是图林根和黑森的统治家族,家族的纹章是狮子红色的条纹。1247年,该家族男性没有继承人,在1263年为威汀家族所替代,但纹章的寓意物保持了下来。
图:原来萨克森地区统治者阿卡尼亚家族的纹章。
图:萨克森纹章。
图:制作于1459年历史纹章集中的图林根和黑森的纹章。
壁画下沿纹饰的中间第十六个纹章出现了萨克森纹章,威汀家族的成员亨利五世(Henry,V, 1108-1139)继承了萨克森公爵的头衔,源于其母亲是萨克森公爵的儿女。萨克森的纹章是一个有长久传统的纹章图形:盾面为金色,九条平行黑色横杠,这是原来Ascania家族的纹章,家族没有男性继承人,由迈森伯爵继承,增加了对角斜穿的绿色以芸香(common rue)构成的芸香冠饰(rue crown)。
图:第17个纹章是红色双剑交叉为寓意物的纹章。
第17个纹章是在萨克森纹章旁边紧挨着的、红色双剑交叉为寓意物的纹章。它成为选帝侯以此象征着萨克森领地执政官(a field marshal)在神圣罗马帝国权威地位的标志,它与原萨克森的芸香花(Green crancelin)条纹寓意物组合构成了萨克森王国1356年-1806年的纹章。迈森瓷器的标志也是来自这一王国的象征符号,成为世界上最历史最古老的商标。现在,维腾贝格县(Wittenberg)和首府维腾贝格市的纹章传承了这一象征历史图形,萨克森-安哈特州维腾贝格县行政范围处于历史上萨克森选帝侯国的中心,维腾贝格市在1293年获得城市权利,1317年成立市议会,城徽是14世纪上半叶获得的,在城门中包含萨克森公爵的盾徽,一直使用至今。
图:萨克森王国双剑交叉的纹章。
威汀王族统治范围包括现在的萨克森州和图林根州,是维持了900多年的德国豪族,家族发源地威汀市处于萨勒县的行政区内。“行进的王子”壁画作者威尔亨姆(Wilhelm Walther)在画面的最后行进的队伍的末位画上了自己的头像。
图:作者威尔·亨姆(Wilhelm Walther)在最末端画上自己的头像。
二、没有忘记中国瓷器的双剑迈森
14世纪,从中国制作的蓝白色调青花瓷通过中东地区开始进入欧洲社会。在16世纪,葡萄牙直接从中国进口大量的青花瓷器,欧洲许多城市开始模仿中国瓷器的烧制。15世纪,意大利出现了一种称为“仿白秞陶器”(maiolica)的装饰陶器,这名词和中世纪西班牙瓦伦西亚与意大利瓷器贸易航线的中转岛屿马略卡岛(Majorca)相关。“佛罗伦萨的作坊制造出一种被称为‘仿白秞陶器的锡秞陶器,它结合了中国的纹饰和西方的卷叶图案,采用了单一的蓝色调。”[1]意大利的美迪奇瓷器属于最早模仿中国瓷器的产物,16世纪末,在托斯卡纳大公法兰西斯美迪奇(Francesco I de’ Medici, 1541-1587)的支持下烧制成功,并绘制美迪奇家族纹章的“美迪奇瓷”(Medicci Porcelain),经常成为美迪奇家族的礼物,赠送给来往的国王和贵族。但因为数量有限,质量也达不到要求,而没有延续下来,目前仅存57件此类陶瓷。它仅仅是11世纪中东的制陶方式,在15世纪传入土耳其后再到意大利。荷兰的代尔夫克拉克瓷在17世纪学习中国青花瓷的烧制方法,开始是从中国进口白瓷胎再着色,成为欧洲本土的来料加工,得到快速发展进入市场并成为产业。法国也在17世纪出现了模仿中国瓷器制作的纹章瓷作坊。
图:1575年-1587年烧制的美迪奇瓷和法国1695年-1700年在圣克卢市(Saint-Cloud)烧制的瓷器。
图:德国瓷器制作发明者波特格和德国数学家、物理学家、哲学家、瓷器制作发明者埃伦弗里德·瓦尔特·冯·切恩豪斯。
德国自由萨克森州的迈森(Meissen)瓷器工厂是第一个通过实验掌握与中国相似硬瓷(hard-paste porcelain)制造方法的。萨克桑国王奥古斯特二世(AugustasII, 1670-1733)热爱中国瓷器,邀请了当时是德国数学家、物理学家、哲学家的Ehrenfried Walther von Tschirnhaus(1651-1708)和Johann Fiedrich Bottger进行研究,1708年已经研究成功其配方,同年Tschirnhaus去世,后人多将发明归功于波特格(Bottger)。1710年,第一件硬质于阿尔布希特城堡(Albrechtsburg)建立了皇家瓷器厂,才开始应用制瓷生产,迈森瓷器称为Meissen China。在欧洲第一个试验发明了在硬瓷上着色烧制瓷器,波特格继续其研究并应用生产,欧洲原硬质瓷的生产。迈森(Meissen)公司应用了他的研究成果,称为“白色金子配方”。由于在这一历史时期,东方风情在欧洲是一种艺术时尚,迈森瓷器厂的瓷器上绘制的图像反过来是模仿东方的景物和中国画的风格,这种绘制方法既有功利的目的,也有艺术市场的需要。数百件模具保存至今。
图:法国神父Orry.S.J介绍了他在中国景德镇观察了解的中国瓷器烧制方法,1735年公开出版在耶酥会的年度报告中。
图:迈森历史城堡模型。
奥古斯特二世(Augustus II Strong,1670-1733)是萨克森王国的选帝侯,也是波兰-立陶宛王国的大公,酷爱瓷器,1701年开始赞助瓷器的研制。
图:迈森生产的波兰立陶宛联盟和萨克森公国纹章的纹章瓷。
德国迈森瓷器公司,“从1710年至今,迈森瓷器手工场的生产从未中断,交叉的蓝剑这个商标驰名世界。”刚开始的标记是奥古斯特二世名字的文织字母AR,1720年开始使用萨克森国王纹章的双剑作为识别符号延续至今。
图:迈森瓷器的“蓝剑”商标和展示厅关于商标的变化历程。
图:迈森博物馆前的瓷器人物笑佛,典范的意义是中国风格依然存在,表现的人物造型还是18-19世纪欧洲人眼中的中国人。
图:德国迈森瓷器博物馆的入口。
三、“德雷斯顿至特普利采邮政之路”
里程碑也常常用纹章表现地点或者方向。德国历史上的萨克森选帝侯王国就形成了完整系统的有纹章装饰的里程碑,称为“萨克森邮政里程碑”(Saxon post milestone)。1695年萨克森的邮政官员开始用木桩标记从莱比锡到德雷斯顿的道路距离,18世纪建造的里程碑上标注着纹章和距离。距离用时间计算加以标注,一小时等于4.53公里。1736年建造的德国古本(Guben)的邮政里程碑保留下来,碑上有选侯帝萨克森的纹章,古本城市与波兰的古宾(Gubin)因边境为一分为二的姐妹城市。
图:1736年建造的德国萨克森古本的邮政里程碑、巴特戈特洛伊巴-贝格斯许伯尔的邮政里程碑柱子上的纹章、德国与捷克边境捷克城市Neustadt in Sachsen的邮政里程碑柱处于广场中。
萨克森王国历史上为选侯国,其纹章为威汀家族两个重要纹章组合而成。迈森属于萨克森选侯帝侯奥古斯都热衷瓷器制作的瓷都,在迈森的城区广场上保留了这一里程碑纪念柱。
图:嵌缀萨克森选帝侯纹章迈森的里程碑。
里程碑邮政柱的形式在1747年提供了标准化的设计样式。以方尖碑的柱子为主,约4.5米高,有底座,柱身上半部分有萨克森选帝侯的纹章,后来加上波兰-立陶宛联盟的纹章,有的型制有邮政的号角纹章图形。这一系统的建设是在萨克森选帝侯、立陶宛大公和波兰国王奥古斯都(Augustus II the Strong,1670-1733年)统治时期,在萨克森纹章和波兰立陶宛联盟纹章之间加上他的文字字母A和R。
图:萨克森王国在1747年提供了标准化的设计样式。
图:波兰-立陶宛联邦的纹章在里程碑上。
这些里程碑柱子一般都设立在路边,而进入城区后多数设立于市政厅前的广场,构成萨克森历史地区特殊的城市景观。现在,在德国萨克森州还留存大量的里程碑柱。由于历史上的萨克森选帝侯国的领地比现在萨克森州大,这一景观也出现在德国图林根州以及波兰和捷克等国家的城乡间。
在德国和捷克之间的“德雷斯顿至特普利采邮政之路”(Dresden to Teplitz Post Road),这段驿道上萨克森王国的里程碑保持完整,古道保持历史风貌,从德国德雷斯顿至捷克特普利采,需要穿越易北河谷及翻过一座山头。
图:“德雷斯顿至特普利采邮政之路”的标记邮戳。
图:印有萨克森纹章的马车是旅游的主要运输工具,颇有古风。
在德国和捷克之间的“德雷斯顿至特普利采邮政之路”(Dresden to Teplitz Post Road)作为历史遗产被保护了下来,成为一条富有历史感的仿古邮政马车观光之旅游路线。
缅怀是为了更好地前行,今年是战胜法西斯和抗日战争胜利75周年,我们还需要缅怀陈心陶先生在抗日战争时期坚持的病理学研究,解决了血吸虫病危害千万人生命的问题,他的学生的学生,在非典、新冠肺炎的疫情中,应该也得益于他的知识传授。为此,我们需要研究和创新“缅怀的方式”。
注释:
[1] [美]唐纳德-F-拉赫著,周宁总校译,《欧洲形成中的亚洲》,人民出版社,2013年,103页。
[2] 参考网站:https://www.dresden-und-sachsen.de/dresden/fuerstenzug.htm
[3] 参考网站:https://www.stauferstelen.net/index.htm
[4] 参考网站:http://poststrassen-erleben.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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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江家敏